写作中有时不可避免地要套用括号，但人们对套用时选择哪种括号和具体如何使用往往存在疑惑，且一些括号的书写形式在实践上也存在混乱。本期《文心雕虫》将谈一谈这些问题。
《标点符号用法》（GB/T 15834—2011）4.9.3.6指出：“除科技书刊中的数学、逻辑公式外，所有括号（特别是同一形式的括号）应尽量避免套用。必须套用括号时，宜采用不同的括号形式配合使用。”
但《标点符号用法》未具体规定套用时采用什么括号形式，特别是内外层均本应使用圆括号“（ ）”时采用什么不同形式。
来看一些例子：
【例1】符合条件的检查员可参加卫生（〔中〕医、〔中〕药、技）系列、工程系列职称评审。（《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建立职业化专业化药品检查员队伍的意见》，2019年7月9日）
【例2】……每年2月底前向促进大数据发展部际联席会议报告上一年度政务信息资源共享情况（包括政务信息资源目录编制情况、政务信息系统接入统一共享平台进展、数据对接共享和支撑协同应用情况等，报告请径送联席会议办公室〔国家发展改革委〕），切实保障工作进度……（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政务信息系统整合共享实施方案》，2017年5月3日）
【例3】第四部分（第9—17位）：主体标识码（组织机构代码），使用阿拉伯数字或英文字母表示。（参照《全国组织机构代码编制规则》〔GB 11714—1997〕）（国务院批转的《法人和其他组织统一社会信用代码制度建设总体方案》，2015年6月11日）
【例4】18. 医疗服务（国民经济行业分类：Q 卫生和社会工作——8311 综合医院，8315 专科医院，8330 门诊部〔所〕）〔国务院印发的《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2013年9月18日〕
【例5】开展地质调查标准研制。……（部勘查司，地调局、经研院、地调局发展中心〔区域地质矿产地质分技术委员会〕）（《国土资源部深化标准化工作改革实施方案》，2016年12月23日）
【例6】第二条 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简称“国家语委”〕）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简称“语信司”）是国家语委语言文字规范（标准）主管部门……〔教育部、国家语委印发的《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语言文字规范（标准）管理办法》，2001年8月27日〕
【例7】……（后该质权于2006年转移给本案再审申请人居泰安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居泰安公司〕）……〔《最高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十大典型案例（第一批）》，2017年6月13日〕
上述例子都是外层用圆括号“（ ）”、内层用六角括号“〔 〕”。也有反过来的情况：
【例8】提升基层党组织〔高校基层党组织主要指二级院（系）的党组织和其他部门的党支部，下同〕书记工作能力……（中央宣传部出版产品质量监督检测中心组编的《图书编校质量差错案例》）
【例9】境内举办四种涉外经济技术展览会〔1. 再次举办已获批准冠名“中国”等字样的；2. 国务院部门所属单位、中央企业或全国性行业协会主办的；3. 展期超过6个月的；4. 港澳台地区机构参与主办的（包括海峡两岸经济技术展览会）〕办展项目审批
《在境内举办对外经济技术展览会管理暂行办法》（外经贸政发〔1998〕325号）
《海关对长江驳运船舶转运进出口货物的管理规定》〔（84）署货字第1089号〕（《国务院关于取消和下放一批行政许可事项的决定》，2019年2月27日）
【例10】第十条……进口食品合格评定活动包括：向中国境内出口食品的境外国家（地区）〔以下简称境外国家（地区）〕食品安全管理体系评估和审查……（海关总署公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出口食品安全管理办法》，2021年4月12日）
【例11】用于资助“三区三州”等西部地区〔四川、云南、西藏、甘肃、青海、新疆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以下简称兵团）〕困难社会组织必要的服务设备购置和服务设施完善。（民政部办公厅印发的《2020年中央财政支持社会组织参与社会服务项目实施方案》，2020年7月20日）
【例12】在申请再审人孙守辉与被申请人青岛肯德基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肯德基公司）、上海柏礼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柏礼公司）、百胜（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百胜公司）侵犯实用新型专利权纠纷案〔（2009）民申字第1622号〕中……〔《最高人民法院知识产权案件年度报告（2010）》，2011年4月13日〕
除了用六角括号代替本应使用的圆括号，套用时采用方括号“［ ］”也较常见：
【例13】……鲭鱼［大西洋鲭、澳洲鲭（鲐）、日本鲭（鲐）］、印度鲭（羽鳃鲐属）……（《〈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货物贸易协议》，2018年12月14日）
【例14】现将××××人民法院承办部门出具的送达回证［及未能成功送达的文书（根据实际情况填写）］转去，请审查并转递。（最高人民法院印发的《民事诉讼文书样式》，2016年6月28日）
【例15】被告在原告起诉之前未履行给付义务［写明具体义务， 或者写于××××年××月××日对原告作出×号（拒绝给付）决定（或其他名称）］。原告×××诉称，……（写明原告的诉讼求、 主要理由以及原告提供的证据、 依据等）。〔最高人民法院印发的《行政诉讼文书样式（试行）》，2015年4月29日〕
【例16】Cháng-Sānjiǎo（长三角［长江三角洲］）（GB/T 16159—2012《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
此外，有时还可以见到一种通常被称为“尖括号”的形式“〈 〉”：
【例17】第二十三条……研究提出建设项目试生产（使用）（以下简称试生产〈使用〉）可能出现的安全问题及对策……（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公布的《危险化学品建设项目安全监督管理办法》，2012年1月30日）
【例18】……代有关部门向购买方收取的集资费（包括管道煤气集资款〈初装费〉）、手续费、代收款等……（《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营业税若干政策问题的通知》，2003年1月15日）
其实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情形。内外层应使用的括号形式不同时，可直接套用：
【例19】〔茸（róng）毛〕很细很细的毛。（《标点符号用法》4.9.3.6示例）
【例20】《在境内举办对外经济技术展览会管理暂行办法》（外经贸政发〔1998〕325号）（出自【例9】）
【例21】“江南海北长相忆，浅水深山独掩扉。”（［唐］刘长卿《会赦后酬主簿所问》）
【例22】【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物理学家。生于德国，1933 年因受纳粹政权迫害，移居美国。
关于括号套用的建议
关于括号套用，新闻出版总署教育培训中心委托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校对研究委员会编写的《出版校对培训教程》写道：“必须套用时，可采取六角括号与圆括号配合使用。一般情况下，里面用圆括号，外面用六角括号。若里面或外面的一种已有定式，可首先照顾它的形式而作变通。”
中央宣传部出版产品质量监督检测中心组编的《图书编校质量差错案例》，对于两层圆括号套用的错例，也是将外层改为六角括号（即【例8】）。
然而，从前面的例子可以看到，实践中并非总是采用六角括号配合圆括号。即使采用六角括号，也并非总是外层六角括号、内层圆括号（比如，国务院及其办公厅目前就更倾向于外层圆括号、内层六角括号）。鉴于此，结合《标点符号用法》和相关资料，下面就内外层均本应使用圆括号时如何采用不同括号形式给出一些建议。
通常情况下，建议将其中一层圆括号改用六角括号“〔 〕”，如【例1】至【例12】。内层或者外层改用六角括号都是可以的，但在同一作品中应尽量保持一致。（笔者个人更倾向于保留外层圆括号，将内层改用六角括号，如【例1】至【例7】。）
当然，改用六角括号以外的其他括号形式也是可接受的。需要注意的是：使用方括号“［ ］”时，虽然方括号在内也有用例，但方括号在圆括号外更常见；尖括号“〈 〉”未在《标点符号用法》中作为括号出现，除特殊用法外不建议使用，确需使用时一般在圆括号之内；方头括号“【 】”与圆括号视觉差异较大，一般不用来代替圆括号。
若其中一层圆括号是固定用法或者相对不宜改用其他形式，应首先照顾它的形式，将另外一层改用其他括号形式（如六角括号）。比如：
〔（84）署货字第1089号〕（出自【例9】）
〔（2009）民申字第1622号〕（出自【例12】）
这两个例子里，标示文号、案号中年份的圆括号是固定形式，不宜改用其他括号，故只能将另外一层改用其他括号。又如，本文在例子后面标注来源时，对于书名号内的圆括号，鉴于其作为文件名的一部分相对于外层括号更不宜改变形式，故将外层改用六角括号。
括号的书写形式
下面简单谈一谈汉语书面语中各种括号的书写形式。
一、圆括号
《标点符号用法》5.1.3指出：“引号、括号、书名号中的两部分标在相应项目的两端，各占一个字位置。”也就是说，括号通常应当用全角字符表示。
因此，圆括号通常写为“（ ）”（U+FF08、U+FF09），不写为半角（西文）括号“( )”（U+0028、U+0029）。
【正】我校拥有特级教师（含已退休的）17 人。
【误】我校拥有特级教师(含已退休的)17 人。
二、六角括号
六角括号通常写为“〔 〕”（U+3014、U+3015），不写为“﹝ ﹞”（U+FE5D、U+FE5E）。此外，应当使用六角括号时不要误写为方括号或者方头括号。
【正】国发〔2011〕3 号
【误】国发﹝2011﹞3 号
【误】国发［2011］3 号
【误】国发[2011]3 号
【误】国发【2011】3 号
三、方括号
对于方括号，人们常用容易通过键盘打出的“[ ]”（U+005B、U+005D）来表示，但它们是半角字符，不符合《标点符号用法》5.1.3的要求。故建议写为全角的“［ ］”（U+FF3B、U+FF3D）。
前文的【例13】复制于中国政府网上的《国务院公报》文本，【例15】复制于中国法院网发布的电子文件，其中的方括号均为全角的“［ ］”（U+FF3B、U+FF3D）。从原文（见下面三张图片）也可以看到，方括号确实占一个字位置。
▲《国务院公报》2019年第8号
▲《民事诉讼文书样式》（人民法院出版社，2016）
▲《行政诉讼文书样式（试行）》（人民法院出版社，2015）
使用半角的“[ ]”（U+005B、U+005D）并在前后添加空格（或调整间距），是一种不推荐但可接受的变通处理。
【正】将送达回证［及未能成功送达的文书（根据实际情况填写）］转去
【误】将送达回证[及未能成功送达的文书（根据实际情况填写）]转去
【可接受】将送达回证 [及未能成功送达的文书（根据实际情况填写）] 转去
四、尖括号
《标点符号用法》4.9.2指出：“括号的主要形式是圆括号‘（ ）’，其他形式还有方括号‘［ ］’、六角括号‘〔 〕’和方头括号‘【 】’等。”并未直接列举尖括号，更未说明其书写形式。
但尖括号在实践中确有使用。如【例17】和【例18】中，尖括号“〈 〉”被用来代替内层的圆括号，以避免相同形式括号套用。此外，尖括号多用于表示某些特殊含义，例如：
▲《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商务印书馆，201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9）
前文的【例17】复制于中国政府网上的《国务院公报》文本，【例18】复制于国家税务总局网站，其中的尖括号均为“〈 〉”（U+3008、U+3009），与单书名号使用相同的字符。从前面的例子（见上面两张图片）和【例17】、【例18】的原文（见下面两张图片）也可以看到，尖括号确实采用了与单书名号相同的形式。（实际上，书名号刚被引入我国时确实被叫做尖括号。）
▲《国务院公报》2012年第18号
▲《财政部文告》2003年第3期
对于尖括号，人们有时会用容易通过键盘打出的“< >”（U+003C、U+003E）来表示。但“< >”其实是半角的小于号、大于号，也可作为西文尖括号（在计算机语言中使用广泛）。鉴于它们与正式文本中尖括号的形式不同，且与汉字配合不太协调美观，故不推荐以其表示尖括号。
一般情况下，无需使用尖括号；特殊情况下确需使用时，建议写为“〈 〉”（U+3008、U+3009）。
【正】“这些〈自然科学和工业的〉知识我们还必须掌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第349页）
【误】“这些<自然科学和工业的>知识我们还必须掌握。”
书名号、引号的套用
既然讲了括号的套用，顺便提一下书名号、引号的套用。
双层套用不赘述。确需三层套用时，最外一层用双书名号（双引号），中间一层用单书名号（单引号），最里一层用双书名号（双引号）。例如：
……海关总署制定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货物贸易协议〉项下进出口货物原产地管理办法》，现予以公布，自2019年1月1日起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公告，2018年第214号）
（本文在知乎发布时损失了标红、底纹等效果，可到微信公众号“雨心亭”阅读原文【文章链接】）
（2021年9月20日发布于微信公众号“雨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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