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报客户端记者褚英硕
建成30多年的慧忠里小区，上下水管道老化，跑冒滴漏、堵塞返污时有发生，严重影响了居民的生活。今年，居民终于盼来了老旧小区上下水改造项目，可工程实施过程中却卡了壳：由于少数住户不同意施工，导致整条管线的改造都被搁置。在许多老旧小区的上下水改造项目中，类似情况频频出现，本是惠及民生的好事，为何实施起来这么难？
一户不同意改造陷僵局
“我家下水道三天两头堵，臭水从洗菜池里往外冒，只能一盆一盆往外舀，真是苦不堪言。用了30多年的管道早就‘超期服役’了，锈蚀严重，经常跑冒滴漏。今年5月，大伙儿好不容易盼来了上下水管改造，没想到竟然有人不愿意。”家住二楼的李先生无奈地说。
改造方案要求：“主管道更换需满足同一单元同一条管道所有业主同意才可施工”。李先生住的楼共6层，01和02户共用一套下水管线，所以入户施工需要全楼门12户都同意。“我们楼11户都同意，只有一户邻居在开工前变了卦。原因也很特殊，家里有老人病了，人家不愿意被入户施工打扰。可一户不同意，整个楼门的施工便无法进行。”
“老人有困难，大家能不能想办法帮忙解决？”李先生和邻居建了一个群，大伙儿纷纷出谋划策：“停水期间可以在外面给老人订宾馆，我们大伙儿愿意集资。”“我们可以联系小区就近的医院，让老人住院治疗。”“我是全职妈妈，如果不嫌弃的话，停水这几天，我可以去帮忙伺候老人。”
“我们给老人的女儿打电话、发短信都没有回音；上门沟通，老人也表现得很为难。”李先生说，无奈之下大家又想从优化施工方案上想辙。
“能不能绕开这一户？或者把01和02户的管道拆分成两条管线，哪条能做做哪条？”居民多方咨询工程和施工单位，得知改造工程不仅有政策限制，分段改造还会加大施工难度，导致工期延长、成本增加；而且施工中不改造的住户家也会停水，如果停水期间老人病情加重，谁来担责？
诉求五花八门难统一
在小区上下水改造中，遇到难题的不只李先生所在的楼门。在该项目部外张贴的上下水改造居民意向调查统计表上，能够明显看出，低层住户受下水堵塞影响较大，改造意愿强烈，同意率较高；而高层受影响小，不同意和持“待定”态度的人比较多。
住在高层的刘先生，家里刚装修不到两年，上下水管都包在了墙面和柜子里，听说更换管道要破坏一部分柜子和墙面，他当即表示不同意。“我装这套橱柜花了两万多元，装修用的也都是好瓷砖，要是被破坏了实在心疼。听说改造后的恢复仅能提供‘标准款’的修补，我要重新订柜子和同一花色的瓷砖，自己搭钱不说，还会耽误不少时间。”
杨女士的房子正在出租，听说要改造，租户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工作忙，入户改造期间家里没法留人看管，把钥匙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停水这几天还会影响我的生活，如果房东坚持要改，就得补偿我一个月房租。”毕竟房子不是自己的，租户不想因改造给自己带来麻烦。“我问了别的业主，都是施工几天补给租户几天钱，补偿一个月的房租是不可能的。我常年不在这套房子住，上下水改不改对我影响又不大。”杨女士说几番沟通后，双方诉求难统一，改造也就被搁置了。
还有一些楼门因历史遗留的邻里矛盾，影响了工程进度。楼上人家的水管漏水，把楼下邻居的房顶和墙面泡坏了。究竟是主管道漏水还是入户管道漏水？楼下恢复房顶和墙面的赔偿责任谁来担？双方争执不休。“管道漏水是因为老化破损，又不是人为破坏的，这钱不该我家赔。”“如果上下水改造了，就找不到是谁的责任了，我家的损失谁来赔？”两家闹到了打官司的地步，至今还没有结果。
新法规让改造迎转机
眼看着改造工程从5月拖到了7月，正在装修的居民家也因上下水迟迟无法改造而耽误了工期。李先生与同楼门的邻居又是查法律条文，又是咨询有关部门。
街道拿出的文件表明，“楼内上下水主管线属于业主共用设备设施，是否改造及如何改造，由同一趟上下水主管线涉及业主按法定要求作出共同决定。”
而居民查到了《民法典》中的规定，改建、重建建筑物及其附属设施，由业主共同决定，应当经参与表决专有部分面积四分之三以上的业主且参与表决人数四分之三以上的业主同意。“上下水管属于建筑物的附属设施，是供所有住户公共使用的，应该有四分之三以上的业主同意就可以改造。为什么一户不同意，就有了‘一票否决权’？无视大部分人的需求呢？”居民们质疑道。有了法律依据，居民们多方联系街道和住建委，有关部门终于介入协调。
7月初，李先生所住的楼门上下水改造终于迎来了转机。施工方拿出了新的解决方案：在不停水的情况下，先将楼外的主管道更换完毕；在改造各户室内的支线时，改一户关一户的水阀；将主管道与入户管道衔接时，只需要停水几个小时，大大缩短了停水时间，减小了对居民正常生活的影响。
“7月6日施工队入户，第2天更换管道，第3天封板，到7月9日我家已经在恢复墙面了，改造只用了4天时间。”李先生高兴地说。经历了一波三折，凭借着居民的齐心协力，终于促成了上下水改造。
社区搭台最重要
截至目前，该小区里仍有部分楼门未能成功改造上下水。记者看到。工程久拖不决，让邻里之间矛盾加深，关键是缺少了中间环节的沟通和协调。
“改造成功与否在于‘居民自愿’及配合程度，反复协商沟通就显得十分必要。”在李先生看来，沟通协调的过程不该只是让居民跑断腿，如果社区能成为主力，搭建让各方议事协商的平台，或许推进的速度可以更快些。
在通州云景里老旧小区上下水改造过程中，从最初仅87%的居民同意，到600余户居民全数同意，这其中社区、街道和区重大项目协调服务中心发挥了重要的沟通协调作用。小区里先后组织了6场党群见面会，并搭建了线上“意见箱”，广泛收集居民意见，为居民答疑解惑；并根据居民需求，增设临时供水点和卫生间等便民设施，帮扶老年人、残疾人等特殊群体。施工单位对存在顾虑的居民有针对性地优化施工方案，缩短施工周期；同时将已完工的两个单元作为样板间，组织居民代表共同验收。最后，不同意的居民仅剩一户长期在外地居住的居民，区重大项目中心、社区、物业、居民代表多次与该居民沟通，为其制定了“一对一”个性化改造恢复方案，在各方共同努力下，该户居民最终改变了想法。
朝阳石佛营东里105号院在上下水改造工程中，也面临过一些居民因不理解导致工程无法推进的难题。社区发动楼门长、志愿者的力量，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邻居间将心比心，遇到困难的，大家商量着来，帮衬着做，逐渐解开了居民的顾虑与心结。
西城广外南街戊26号楼实施上下水管道改造前，有高龄老人提出了困难：老人腿脚不便，没办法下楼使用临时厕所。社区得知此事后，在网上找到了一种体积小、价格低、适合在家使用的“移动厕所”。老人的如厕难题解决了，改造工程得以顺利进行。
居民们说，从这些小区的成功经验中不难看出，改造上下水考验的是基层治理智慧，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要靠社区、街道发挥重要的助推作用，充分了解居民的顾虑与需求，提供必要的信息和解释，寻求各方利益的最大公约数，才能把好事真正办好。
